先来讲讲政治史上的那个著名昏君李煜。
李煜,字重光,是南唐中主李璟的第六个儿子,本名李从嘉。李璟共有十个儿子,但有资格竞争皇位的只有四个,即李弘冀、李煜、李从善、李从谦,因为他们都是正宫钟皇后所生,其余六子“自(李)弘茂以下,皆不知其母”。
也因为母亲这层关系,再加上李煜从小就喜欢文学,天赋极高,李璟非常喜欢这个儿子。只不过因为李弘冀是嫡长子,早就立为太子,李璟并不能给予老六什么。而李煜向来对政治不太感兴趣,他更愿意一头扎进书堆里,快乐地徜徉在艺术的世界里。而且由于李弘冀向来怀疑六弟会与自己争太子之位,对李煜横挑鼻子竖挑眼,李煜“避祸,惟覃思经籍”,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个时候的李煜是快乐而自由的,因为他远离了本就不喜欢的险恶官场,在万顷碧波中听涛观澜,在青葱秀山里抚松戏鹤,这才是李煜最想要的生活。当是在这个时期,二十岁出头的李煜创作了两首著名的《渔父》词。
其一:“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
其二:“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这两首词其实都是李煜题在《春江钓叟图》上的,但从两首词的立意和用词来看,两首词应该不是同时落笔的,第一首当比第二首创作要早许多。细品第二首中的“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能发现此时的李煜已经被人盯梢了,最有可能的自然是太子李弘冀,所以李煜借此词向李弘冀表明自己绝无意夺嫡。而第一首则相对更自由快乐,特别是名句“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让人爱不释手。当然这两句对联也是向李弘冀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此时李弘冀对李煜的猜忌还没有后来那么严重,所以李煜能快乐地唱道:“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我)有几人?”
李煜希望这样美好惬意的山水生活能陪伴他走到人生的尽头,功名利禄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残酷的现实却根本不可能给予李煜这样的人生。
李煜的父亲李璟突然碰上了一个他们父子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强硬对手,这个对手志在统一天下,而李氏父子统治的南唐,则早就上了这个江湖无名之辈的菜单,他就是震古烁今的一代圣主柴荣。
南唐保大十三年,周显德二年(955年)十一月,周世宗柴荣正式对南唐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战争,而柴荣的首要目的是占领由南唐控制的淮南十四州。
这场战争其实和李煜本来没有直接关系,他对军事几乎一窍不通,也毫无兴趣,但毕竟淮南之战涉及了南唐李家父子的饭碗问题,所以李煜也被动地卷进了这场让他刻骨铭心的战争中。
战争开始后,不知道李璟是出于什么考虑,封根本不懂军事的安定郡公李煜(当时还叫李从嘉)为神武军都虞侯,“(带兵)沿江巡抚”,属于南唐的机动部队。以李煜的军事能力,他是不可能主动寻找周军主力决战的,他最有可能做的,应该是在淮南南岸附近游弋。北宋人龙衮在《江南野史》记载了一个不太可信的故事:有一次柴荣准备渡过长江进攻南唐国都金陵,但柴荣发现江南突然“白气贯空”,派细作打探,原来是南唐六皇子李煜在打猎。柴荣惊叹:“彼有人焉,未可图也。”停止对了南唐的军事计划。李璟听说后,立刻立李煜为太子。
这个故事荒诞不经,不足为信。但柴荣与李煜同时在淮南,二人在某个特定场合隔水相望。李煜叹服于柴荣的英武霸气,而柴荣同样对李煜的优雅赞叹不已。从逻辑上来看,这个倒是有可能发生的。
虽然李璟知道李煜在军事上没有天赋,也知道李煜志在山水优游,但因为一个偶发事件,李璟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强行让李煜更多地承担国事,因为南唐太子李弘冀在交泰二年(959年)九月初四病故。
此时的南唐早不复当年的盛况,被柴荣打得七零八落,淮南彻底丧失,周军水师骄傲地游弋在长江上。李璟被柴荣彻底打服,去帝号,自称江南国主,向周称臣,每年岁贡不绝。不过至少李璟还保有江南半壁,再加上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必须解决继承人的问题。
这一切本来与李煜依然没有关系,毕竟他排行第六,可要命的是,除了大哥李弘冀,李煜前面的四个兄长都已过世。李煜这才发现,行六的他此刻已是南唐实际上的嫡长子。